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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我的兄弟姐妹

2012-06-11 15:14:31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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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过年回家,我提议蔡家的核心成员,即父母和我们五个兄弟姐妹大家聚会一次,每个人都说说记得最为深刻的几段往事。

  轮到我时,我说:“妈,那时候你实在不该这么‘欺负’姐姐的,你才比她大几岁啊!”

  母亲比大姐大十七岁。说是母女,其实更像是姐妹。但大姐的童年几乎都是在照顾几个弟弟中度过的。我从小在家干活特别少,但长得讨人喜欢,乖巧听话,又能歌善画,因此一家人把我看做希望和快乐的源泉。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我得到的爱不比任何人少。小时候,我是倚门框最多的小孩,而姐姐的爱就是我一次一次倚在门框上得意的炫耀。那时姐姐参加学工学农,在秋收的季节帮助果园采摘水果,有规定是摘完之后可以吃个够,只是不可以拿出园子去。姐姐惦记着家里的弟弟,她把果子放在扎好的裤脚里,或者藏在扣在腰上的草帽里,想尽办法把果子带回家。于是我就常常有机会举着硕大漂亮的水果倚在门口高调显摆,心想回击上次邻居小孩用一只大苹果馋我的时刻到了!最后,母亲拎着我进到屋里去,我好久都不舍得吃姐姐带回来的果子。这时候,姐就说,吃吧,还会有的……

  现在想来,大姐从来没有单独出去玩过,写作业、跳皮筋、做饭、干活,大姐都要一边忙碌一边照看着弟弟,说她是我们的另一个母亲是一点都不为过的——甚至她的恋爱也是在我们的目睹和旁观之下。其实,这与侵犯人权毫不相关,只是因为家里生活条件的限制。大姐恋爱的地方与我们只是隔着一道花门帘,那一段日子,我们这几个趴在被窝里竖着耳朵听的调皮蛋,就这样偷偷分享着大姐的甜蜜时光。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姐长得漂亮,但因为家庭贫寒,她又固执地要求男方一定要能够支持她照顾还未独立的弟弟和渐渐上了年纪的父母,就这样很多条件好的男人都错过了。父亲那时有个徒弟,个头不高,老实木讷,因为很多原因他被当时的社会条件压抑着。虽然在相貌上与我的大姐很不般配,但大姐那时没有太高的奢望,觉得只要他能对我们家好就行了。

  那时候姐姐谈恋爱不会像现在那样有一个独立的空间,更不用说让女孩子出去了。家里那时有两间小屋,姐就在旁边的小厨房里挂一块素花的半帘,在里面跟她的男朋友说话。尽管他们说话声音低了又低,但一横排躺在大屋床上的我们是什么声音都能听见!那时候我们并不能真正明白一些字眼,只是那轻轻飘动的花帘子和被子里一阵阵扑鼻而来的臭脚丫子味,到现在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将近九点的时候,母亲从旁边的屋里轻轻地唤:“香,该睡觉了啊!”姐也柔声应着:“知道了啊。”被窝里我们就跟着嘁嘁嚓嚓:“要走了,要走了啊!”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姐的屋子里没了声响,我们看着花帘子不慌不忙地摆动,想着两个人该是不想分开的吧。母亲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发话了,她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带着小小的嗔怪,更多的是宠爱:“香,该让人回去了啊!”姐依然柔声应着。这次小屋里很快有了动静,一会儿花帘子就被撩开,一个身影走出门去。

  姐姐的恋爱伴随着母亲温柔的催促和花帘子的荡漾,直到出嫁。小屋里再也不会有窸窸窣窣的低声私语,躲在被子里的我们也再没机会享受那种莫名的激动。尽管这段婚姻没能带给姐姐终身的幸福,但姐姐留给我们的那段温暖的记忆始终美好,真心希望大姐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新的幸福。

  窗外爆竹声声,大朵大朵的焰火在夜空中绽放,时光转瞬即逝,当我们一家人再次围坐在一起,很多故事都已经只是活在回忆里。那些谢了幕的艰难,那些白了头的亲情,那些眩了目的幸福,那些最为平淡也最为久长的——人生。记忆能帮助我们掠去熬过的苦难,析出时光里的美好,珍贵的朴实,简单的浪漫。

  大哥十八岁赶上学生参与上山下乡运动,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知青点上传回一个意外的消息:大哥有了女朋友!这个消息在当时是颇有些轰动效应的。随着我的大姐和大哥逐渐长大,邻里常常跟父亲说笑:”你们家这么穷,将来大姑娘可怎么出嫁,那几个儿子可怎么娶上媳妇啊?“父亲面对这些善意的玩笑和刻薄的挖苦总是呵呵笑着,声音沉沉地说:”那些屁股后面排队跟着的女娃儿,我打都打不掉呢!“大家就跟着笑一阵子过去了。现在,房前屋后大家伙儿都在纳闷着,讨论着——谁家的姑娘能看上蔡家的穷小子?

  大哥在我们姐弟心里有着很高的地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上头有大姐,但大哥很早就承担起家里的各种劳力活。父亲在外工作,家里大哥是主力,他沉默寡言,吃苦耐劳,干活细致,手脚麻利,下乡前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活儿都干遍了。如今,面对大哥的爱情,我们都坚信那个姑娘的好眼光,同时也对她充满了好奇。

  不久,大哥还真的领着姑娘回家了!那天,我们家特别热闹,大伙都来看蔡家的媳妇到底是啥模样!大哥带回的女子长相清秀,身段婷婷,两条粗黑的麻花辫,一双会笑着说话的大眼睛。母亲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笑得合不拢嘴。父亲拍拍大哥的肩膀,大哥憨憨地低头笑了。倒是身后一直伸着脖子张望,低着脑袋议论的邻居们还在纳闷儿,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就看上了这个穷小子?莫不是她脑袋有问题?还是有别的缺陷?后来,大家所有的猜测都被否定了。

  姑娘在家排行老八,最小的一个,是父母宠爱的掌上明珠。在知青点上她是最漂亮的姑娘,唱歌跳舞样样出挑,当然也就成了很多小伙子的梦中情人和追求对象。而大哥性情耿直,不善言辞,家庭的贫困让他对爱情从来不敢有奢望,更不用说对这样完美的姑娘了。

  其实,姑娘选择大哥的原因即使在如今看来也确是匪夷所思,有时我想这段感情也许只有在那样一个特定的年代才能被成全。那时候下乡的知青每天的工作都以工分量化,耕地、挑水这些农活都有工分,是每天一定要定量完成的。长了刺的太阳晒在年轻的脊背上,锋利的麦芒穿透衣服,留下细长而剧痛的伤口,金黄色的麦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也看不到边,没有经历过那种生活的人是决然不能体会那种心情的。而我见过年轻的知青嘶吼一声用镰刀砍向自己的臂膀,浓稠的鲜血里全是腥咸的绝望……

  想来姑娘面对着与养尊处优截然不同的下乡生活也定是哭了无数次的。可有一天,从这一天开始,她的麦子割着割着没抬头就见了平川,她揉着红肿的肩膀去到水缸边,发现里面已经是满满的水了!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终于发现那个默默为她做这一切的,正是我的大哥。就这样沉默着,干活一把好手的大哥在又快又好地割完自己的麦地之后,从另一端开始继续割姑娘要完成的工作量,等距离她还有二十米的时候,大哥就悄悄地离开了;每天天蒙蒙亮,大哥起床先把姑娘负责的大水缸挑满,才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后来,姑娘在众多的追求者里选择了耿直腼腆的大哥,大哥面对大伙的疑问呵呵笑着说:“咋追的?咋能追上呢?根本没那想法!就看着她挺可怜,咱有的是力气,帮一把呗!”

  姑娘后来真的成了我的大嫂。再后来知青返城,大哥和嫂子回到我们狭小的家,有一部大家都熟悉的电视剧叫做《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其中从结婚,到一寸一寸抠出地来盖个小房,还有那长在小屋里的大树,都真实地发生在大哥的身上。大哥依然沉默寡言,但他的故事始终是最朴实动人的一章。

  那些乐中泛着苦,苦中作着乐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今年过年回家,我对我的侄子谈起这段往事,他眼睛里噙满了泪花,最后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对我说父亲从来不曾对他说过这些,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人!随后,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电话里,我听见他对我的大哥说:“爸,等我再见你时,我一定要好好拥抱你!”

  很多时候我都庆幸,经历了这一生的几个关键选择,我始终能与绘画站在一起。而相对于这种坚持的守护,很多时候一个瞬间就可能让我们与最初的梦想擦肩而过。

  小时候家里二哥和我喜欢绘画,我跟在二哥屁股后面的时间最长,画虎的师父是我跟二哥一起遇见的,恩师段谷风先生也是当初我跟着二哥去求教而结缘的。当我拿着一盒粉笔穿着开裆裤蹲在洋灰地上描画时,二哥已经画得有模有样了。

  但二哥最终还是没有走上专业绘画的道路。知青点一次偶然的军队招兵的体检,二哥糊里糊涂地走了进去,谁知就这样变成了新兵。很多路是从踏上的那一步开始就回不了头的,二哥无法参加第二年的高考,选择他热爱的绘画专业。虽然后来因为这方面的特长被安排在部队的宣传科,但那与专业绘画已经相隔甚远了。我永远也忘不了,1978年冬天我去部队看他,看着高兴地围着我忙前忙后的二哥,用又是洗脚又是洗脸的大盆给我打饭,一双昔日画画的手如今却用来抓枪摸炮,我的心好疼啊。

  我不知道,在我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为画受难,也为画幸福的时候,二哥想起他最初的绘画梦,会是什么心情?这时我倒宁愿相信每个人的命运自有上天的安排,无论那种安排意味着怎样的人生,只要能够获得内心的平静和从容,都是对“幸福”终极意义上的诠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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